声音，不仅仅是录出来的

  《十面埋伏》中的“ 牡丹坊歌舞”，精妙的鼓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；《金陵十三钗》中，滚烫的穿过湿漉漉的雾气“嗤嗤”而来，女学生们渺远又压抑的唱诗歌声隐约传来……回忆看过的电影，总有一些声音让我们难以忘怀。电影的声音背后，有着怎样的故事？

  “通常大家会叫我们‘录音师’，但是我认为，电影的声音，绝不仅仅是‘录’出来的。”电影声音指导戎从这个职业的称谓开始说起。“观众终听到的电影的声音，其实都是设计出来的。”

  戎说，“电影每秒24 格，我可以做到每一秒、每一格都有设计：这个声音怎么摆？音量是多少？什么效果？放一个什么样的爆炸声？放一个什么样的脚步声？都要作选择。”戎称自己的工作是“有艺术性和创造性的工作”，是“电影声音的总谱设计师”。

  作为声音设计，戎希望能在剧本讨论阶段就介入，因为他可能会给导演、编剧提供更多的可能性。有些场景也许在文字描述上一笔带过，比如“现场人山人海”，但对于录音师来说，他会敏感地发觉添加哪些声音，才能让影片更加丰满真实。

  在影片《赵氏孤儿》里，需要让观众听到婴儿的哭声。婴儿的哭声很难录，戎做了很多准备，后采用了三个婴儿的哭声：一个是一位录音师录下的自己儿子的哭声，还有两个是去录下的声音。“刚出生的婴儿和出生几天以后的婴儿，哭声是完全不一样的。刚出生的婴儿气息特别短促，肺刚打开，听起来会有倒气的感觉。”戎说，一定要在前期做好设计，并且跟导演讨论确定具体方案，这样声音的后期设计就有支点了。另外，在进行具体操作的时候，往往要准备出两个以上的方案，因为到后期还有更多的不确定性。

  在声音设计的过程中有个原则，即声音要融入全片的风格和故事，不能抢戏，也不能让观众出戏。电影是门综合艺术，还有表演、构图、色彩等许多方面。声音设计的意义在于，在影片故事的每一个场景里，把创作者要表达的情节、情感，以设计好的组合视听语言呈现给观众。

  戎的体会是：一部影片的声音设计一定要有“亮点”。如果从头到尾每一个镜头、每一段声音都是“亮点”，整体看下来也就没有亮点了。但是“亮点”也不是抢戏，要藏而不露，让人听起来觉得自然，但仔细分析又是经过精心设计的。

  提起电影声音的“亮点”，电影录音师陶经对说，声音很复杂，很难用文字和语言表达出来。无论我们怎样描述，跟听觉效果还是有差距的。

  比如《金陵十三钗》里面雾的声音非常细微，只有对电影欣赏比较敏感的观众才能体验到。影片一开始，可以在大雾里听到有声。作为上海人，陶经对南方很重的湿雾很有体会，那种像毛毛雨一样的雾打在脸上，有沙沙的感觉。他做过各种实验，让许多声音混合起来，成为一种密集的沙沙声，让人感觉像是永远跑不出去，永远不知道在雾中会碰到什么人，有种强烈的恐惧感。

  陶经希望影片中雾的声音，既神奇又要好听，并且符合人物当时的心情。后来他想起雾中的，滚烫的穿过湿度很大的雾，那会是一种什么声音？发烫的物体碰上水，会发出“哧”的声音。发烫的在湿漉漉的雾中穿行也一样，那种脆弱的、不知飞向何方的声音，可以设计得慢一些，就会产生一种仿佛在记忆里的气氛。而在此时，枪炮声反而成了配角，听起来就显得特别闷，特别远。

  陶经说，这个声音的设计并非有多么新颖，但它能让观众陷入到小女孩的旁白里，把人物内心里的东西，把那种回忆和情绪传达给观众，让观众也瞬间回到那个时代，这是重要的。

  陶经认为，声音的“亮点”绝不等同于大音量的“震撼”，所谓热闹的视听盛宴，其实是很浅层的。在这样一个浮躁的社会中，应该让观众更多地欣赏到有意义的东西。曾经获得过世界电影录音界高奖“金卷轴奖”(GoldenReel Awards) 的陶经，希望让观众听到全世界电影里没有出现过的声音，无论是《英雄》、《十面埋伏》、还是《金陵十三钗》，他对自己都是这样要求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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